第(2/3)页 陈光阳那条没受伤的手臂紧了紧,把儿子往怀里又圈了圈。 下巴蹭着他剃得青皮的硬脑壳,汗味儿混着血腥气:“这点儿玩意儿算啥?比咱在林子里让野猪獠子豁个口还轻快。” 他声音压得沉,跟车声混在一块儿。 “瞅瞅你埋汰叔那熊样,车骑得跟拉稀跑肚似的! 你爹就是单胳膊,绑上你也比它骑得稳当!”他故意拿话激二埋汰。 前面车把上的二埋汰正精神高度紧张,一身臭汗湿透了后背心,紧紧贴在脊梁骨上。 他生怕颠着后面挂了彩的两尊神,更怕颠着自己怀孕的媳妇宋铁军。 一听这话,脖颈子都梗起来了,汗珠顺着油亮的脖子往下淌:“光阳哥!你这可埋汰人!这破道儿赶上骡子尥蹶子的产道儿了,俺这技术还不行?!” 他越说越来劲,嗓门拔高了点:“坐稳喽!看我给你来把悬……嗷!”话没说完,后腰软肉被宋铁军狠狠拧了一把。 宋铁军坐在后座,单薄的夏衫也被汗浸透了,贴在隆起的腹部上。 “二埋汰!你他妈皮子紧了是不是?刚说啥?!骡子产道?你骑着老娘搁这破道儿上玩命呢?!肚子里揣着崽子你不知道?!” 宋铁军气得柳眉倒竖,额角挂着亮晶晶的汗珠,拧着的手劲儿又加了三分。 她原本就泼辣,怀孕了更带着护崽母狼的狠劲儿,加上天儿热,火气更盛。 二埋汰疼得倒抽冷气,差点没把车把扔了:“哎呦喂媳妇!轻点轻点!我这不是看咱哥跟大侄子受了惊吓,想逗个乐子嘛……” 气势瞬间矮了大半截,车把握得更稳,速度都放慢了点,真跟拉磨老黄牛似的在坑洼的土道上挪蹭。 陈光阳嘴角咧了咧,算是笑了一下,但转瞬即逝。 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,晒得人后背发烫,土地蒸腾起热烘烘的土腥气。 怀里二虎的小身子还是绷着,没松缓。 他能感觉到,儿子这回是真吓狠了,那份没心没肺的虎劲儿被生生剁下去一大截。 这不是二虎那小霸王该有的怂样。 “二虎,”陈光阳用下巴蹭着儿子汗涔涔的头心,声音更低了些,带着点平时没有的、不易察觉的哄劲儿,“跟爹说说,当时那杂碎勒你脖子,你咋想的?还敢反咬一口?尿性!比你爹小时候还胆肥!” 他没问怕不怕,问胆儿肥。 这是二虎能接住的茬儿。 小身子在他怀里动了一下。 二虎闷了好一会儿,才从汗衫里抬起半张脸,小脸还煞白,汗珠混着泪渍和灰土. 但那双虎眼眨了眨,没了平时乱转的精光. 直勾勾的,有点呆滞,可深处还埋着火种。 “他…他说爹来了!让我骂爹!”二虎吸溜了一下鼻子,声音带着点哑。 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滑,“我…我他娘的才不骂爹!他……他还拿刀顶我!凉飕飕的!我憋屈!” “我就想着…想着爹教我的,别人欺负到头上了,甭管谁,得咬回去!” 二虎攥紧了小拳头,汗水把指缝都浸湿了,眼里那火苗子“腾”地一下又燃起来点光:“我就……就闷头用后脑勺,撞他胳膊肘那块麻筋儿!使劲儿撞!撞得可疼了!” 他比划着,动作牵动了脖子上的红痕,小眉头皱了一下,但马上又昂起来:“然后!我他妈就扭脸!照着他那黑爪子!吭哧就是一口!往死了咬!嚼他肉筋儿!”说到这儿,他下意识地咂吧了下嘴,好像嘴里还有那股咸腥味儿。 “对!就这么整!”陈光阳猛地用那条好胳膊拍了下大腿,掌心和汗湿的裤子拍出闷响,“咬得好!是咱老陈家的种!有种!” 这股狠劲儿,这股不屈服的莽劲。 像是给蔫巴的小老虎重新注了点气血。 二虎挺了挺小胸脯,汗湿的背心贴在他身上。 尽管脸上还带着后怕的痕迹,但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,开始在眼中缓缓沉淀。 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喳喳呼呼,而是多了点被刀锋刮过后生出的、有点野的沉着。 “就是……就是害爹……挨了一下……”二虎声音又低下去,小脑袋又往陈光阳汗津津的怀里钻。 小手无意识地摸索着,想去碰那条被厚厚白纱布裹着的伤臂,又怕弄疼他,只敢小心翼翼地挨着汗衫的袖子边儿。 泪花子在眼眶里打转,硬是没掉下来。 “说那瘪犊子话!”陈光阳眼睛一瞪,汗珠从太阳穴滚落,“护崽子是当爹的本份!那点口子算个啥!比不得你爹打熊瞎子受的伤!过两天准好!回头爹教你玩枪!带劲儿!” “真的?!”二虎眼里的泪“唰”一下憋回去了,猛地抬头。 汗水甩落几滴,火光彻底点燃了眼底那点沉着,变成一种闪着光的野性向往。 陈光阳看着儿子重新亮起来的眼睛,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。 他刚想再说点啥冲淡这沉重的气氛,二埋汰前座的声音又飘了过来,带着点邀功的急切,热风把他的话吹得断断续续: 第(2/3)页